儒家思想和中华文化说起中华文化,不得不提到的一个关键字,就是“儒”。中华文化有一个和世界上别的国家都十分不一样的地方,就是中国人没有统一的,一神教的信仰。美国最初的登陆者是清教徒,这个传统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,特朗普在国内四处起火的时候,做的第一件事是手持圣经站到教堂外;而统治现在两河流域文明的是伊斯兰教和犹太教,为了争夺圣城耶路撒冷,让战国足足绵延了近半个世纪。
而中国的民间虽然信仰很多,拜龙王、拜关羽、拜妈祖的都有,但是这些民间信仰和上面的”一神教“无疑不是一个概念。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,讲求的是”天人合一“、”敬天法祖“,信仰的是自己筚路蓝缕、披荆斩棘的先民。而这种观念,最初,就是从儒家文化中发展来的。
外国人其实很不能理解儒家思想对于中国人的意义,他们在研究的时候,一般不把”儒“称为”儒家“,而称为”儒教“,在他们的知识体系中,儒家思想对于中国人,乃至整个东亚文化圈而言,更像是一种”宗教“。
儒家思想自春秋战国时期诞生,凭借着自己独特的哲学观点从百家争鸣的时代脱颖而出,到汉武帝时期”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“开始,就成了中国人流淌在血脉里的,独特的世界观、价值观、人生观的一部分,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和生活。
我们当然不可能一字一句地复述出儒家经典中的内容,但我们的生活习惯里,包括对祖宗的敬畏、对教育的重视、对社会阶层的划分,甚至包括扫墓、婚嫁时的很多习俗,都和后来南宋时期集理学思想之大成的朱熹所撰写的《家礼》是分不清的。
到了明代,王阳明的心学作为儒家学说的另一个分支迎头赶上,和理学分庭抗礼,但总体而言,这二者也依然都是在儒家学说的理论框架之下的。无论是理学还是心学,他们都推崇着一个共同的”圣人“,那就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,孔子。
孔子和孔门提到山东,有一个说法,叫”一山一水一圣人“,这个圣人,就是孔子了。在我国,尤其在古代,”圣“这个字,是不可以随便用的。这个字代表的是和皇帝相当,甚至比皇帝等级还要高的社会地位——曲阜孔府里有一个”于氏坊“,在孔林旁边,是孔子七十二代孙、衍圣公孔宪培的妻子于氏的墓。这个于氏,就是乾隆皇帝的女儿。
相传,于氏在出生的时候,面相上不太好,有一颗痣,于是为她相命的方士就向乾隆谏言说,需要把她嫁到一个比皇室更富贵的门第里,才能让她长命百岁。这个比皇室富贵的门第,就是孔府。为什么说孔门比皇室还要富贵呢?俗话说得好,”皇帝轮流做,明年到我家“,在中国古代,即使是最长命的王朝,把两汉算在一起,世袭罔替,也不过能够在龙椅上坐400年。
但孔府,作为”道统“的象征,对于封建王朝而言,就好像传国玉玺一样。从宋至和二年开始,皇帝就专门为每一代孔府的继承人封了一个专门爵位,叫作”衍圣公“,世袭罔替,代代享受国公的待遇,从公元1055年开始,这个爵位一直传到了民国24年,武昌起义的浪潮席卷了全中国,民国政府建立之后,才撤去了这个尊号,改封“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”。不过,虽然换了个叫法,但孔门超然的地位仍然没有改变就是了。
孔德成:最后一代“衍圣公“孔门的最后一代”衍圣公“,是德字辈,名叫”成“,字玉汝,号达生,是取“贫贱忧戚,庸玉汝于成”之意。事实上,孔德成也确实从诞生开始,就饱受离乱和忧戚。他的生母不是76世孙孔令贻明媒正娶的妻子,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。还经过了难产的惨痛的折磨。
1919年的秋天,正值壮年的孔令贻赴京,为自己的老丈人陶式送殡,没想到突发疾病,连家都没来得及回,11月就在北京去世了。孔令贻膝下无子,只有二女,而当时的孔德成还在母亲的肚子里。 孔令贻去世之前,口述致书给当时徐世昌和溥仪,安排自己的后事,说,要是生下来的是男孩,就继任为衍圣公。
当时北洋政府人心不稳,十分需要“衍圣公”这块金字招牌来给自己正名,因此,徐世昌连夜就派兵包围了孔府。到了孔德成降生的当晚,军队甚至把产房团团围住,当时的山东省省长也特地到场监产。就这样,孔德成在戒备森严的岗哨中出生了。
他的诞生,被北洋政府当成了一根”救命稻草“,徐世昌甚至下令,在曲阜鸣礼炮十三响,来庆贺“圣裔不辍“,刚过百日的时候,孔德成就被徐世昌急不可耐地安上了“第三十一代衍圣公”的名头,用来收买人心。
然而,好景不长,很快,北洋政府在北伐战争中分崩离析。民国政府建立后,孔德成主动上书,请求撤销自己的世袭爵位,但是被依然要用”道统“两个字维护统治的蒋某人拒绝了。
蒋某人改换了“公”的名头,设置了一个世袭的特任官,叫作“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”,依然拉着孔德成这个“传国玉玺”不撒手。1949年解放战争之后,更是在败退前直接把人带到了台湾。此后,孔德成的一生,就再也没能到大陆看一眼。甚至在他去世之后,都没能回到曲阜落叶归根。
结语对于孔德成而言,孔子后人的身份,某种意义上其实是个束缚。他一生中有很多次都提出取消对自己”特任“、”世袭“的待遇,但是他身上代表着”道统传承“的光环,让他或主动或被动地,被时代的大潮牵引着,没办法遵从自己的心意,自由地做回一个普通人,连婚姻都是被人安排好的。他一生明言不参与政治,潜心治学,也是对自己一出生就既定的人生道路的一种反抗。
其实,”道统“与否,根本不系在某个人的身上,而是系于民心所向。自古以来,中华民族就是一个敢于喊出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“的民族,儒家思想诞生在这样的民族性之上,甚至孔子本人,都是拥护汤武革命的,《尚书》里就讲过,”天命靡常,惟德是辅“,一个政权,想要真正得到认同,需要的是人民群众的力量,需要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。
北洋政府和民国政府都尽全力想要攥紧孔德成代表的金字招牌,不顾世道民心,最后,不过是搬起石头,砸了自己的脚。
时代的浪潮,不是区区一个人,或者某个道统就能代表的,抓着这些东西不放手的人,不过是日薄西山的时候,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罢了。孔子之所以是圣人,孔门之所以有超然的地位,不是因为他们教化了民众,而是因为民众信任着他们,尊敬着他们。
而失去了民众基础的”衍圣公“,在镶金嵌玉的壳子剥落后,也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,有家难回、有志难抒的普通人罢了。孔德成是幸运的,他出生在孔门,一生衣食无忧,孔德成也是不幸的,因为他一生都被”衍圣公“的名头裹挟,在所有的人生选择中,没有一次有机会找回真实的自己。